【叶黄】True Light·11
Chapter·11
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，叶修一定会打得它爬都爬不起来，然后真诚地夸它一句，会玩。
手指发颤，全身血液流动都加快了，有一种想做点什么来发泄未可命名的奇怪冲动，叶修知道那是因为他正在心率过快并且情况严重。
要是血族也有精神病这种东西，叶修一度是重度患者。这是个伴随他过了大半辈子的老毛病——只有叶修知道自己血系不纯，有两种不同的血统在他血脉里流淌奔涌，造就了他的格外强大之余，又使得他一旦被唤醒本能更加容易跌进失控的深渊。
叶修觉得自己犯病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理喻。
找到想找的人，对方还过着大多数人都会羡慕的生活，横竖挑不出一点毛病。他很高兴被他引以为光的人依旧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，只是。
考虑到人类的寿数，叶修再执着也早放弃了那点念想，超现实的转折像天降大礼包一样把他砸得晕头昏脑，也有点过于刺激神经。黄夫人没看出来，叶修自己清楚自己当时的状态已经不对了。
一整夜叶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。
心脏收缩成针尖大的一点，周遭的时间和空间也小得像是除他之外空无一物，坠落感溺水般挤压着他。血族引以为傲的五感统统失灵，脑海中的思绪被无形的泵抽空。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，沉寂一百多年的本性趁虚而入，在他难得的脆弱中亮出獠牙，叶修几度濒临精神分裂，差点没把茶几给吃了。
最后叶修爬到他曾经最喜欢的电视塔顶去，在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堪堪停住。
他死不了，充其量是跳着找刺激，但保不齐有什么人被他的刺激吓死。叶修深吸一口气，靠着栏杆坐了下来，觉得自己的疯病算是告一段落。
叶修平复了一下呼吸，给方士谦发短信：这次才疯了三个小时，厉害吧。
方士谦那厮几乎是同时回他一个电话，一连串问题伴随着超快的语速喷了叶修一脸：“靠！你不是吧搞什么幺蛾子！你在哪？搞出几条人命？？？”
不怪方士谦那么紧张。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和孤独感决定了他们的全体征候，认识叶修的一百年间方士谦只犯过一次病，但要不是叶修恰巧上门拜访，他说不定已经杀了王杰希。叶修的情况只有更糟，独来独往身边连个能拦一把的同伴也没有，一个弄不好要酿成重大事件。
听筒里有风的声音传来，一瞬间方士谦想到了某个地方，叶修也证实了他的猜想：“零条。我在南吕塔顶上看星星。”
方士谦绷紧的弦缓缓放松了：“今晚刚下过雨，能看见星星的话你还是吃点药吧。”
“药都过期好几十年了，吃出医疗事故你赔？”
“说真的，叶修你……”方士谦不是不知道他最近的动作，反常在哪，都有迹可循，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叶修仔细想了想：“也没什么大事，突然发现我的鬼生是个偶像剧，小鹿乱撞得有点过头了。你睡觉吧。不打扰了。”
“大半夜的睡什……喂……！”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。
订机票的页面被打开，关上，再烦躁地打开，再皱皱眉关上。叶修难得有踌躇不定的情形。事实证明他的旧疾是无法根治的，黄少天作为故人后裔还好，一下子变成故人本尊，易燃易爆性直线上升，叶修不敢说面对他的时候自己能有多淡定。最合理的做法应该是赶紧搬家，作为威胁源，自觉搬得越远越好。
他不知道自己对黄少天来说意味着什么，也不会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，认识几个星期几个月的人，用上几年就可以忘掉了。或者不需要露面，他照样可以保证黄少天过得顺风顺水，免受各路神佛的骚扰。
但是叶修回家的时候途径十字路口，不自知地被一个灯牌吸引了。
凌晨两点，所有的商铺都关门歇业，算不上主干道的地段车行也寥寥。没星没月，就那一个顶层广告牌还亮着光，面积之大，把其上厚重的云层都染亮了几分，那是黄少天刚代言不久的品牌的海报。
那荦荦耀眼的五官遥遥俯视着叶修，好像在说，他并不是什么平凡人，也不是经不起摔打的温室花，他肯努力又有灵气，喜欢他的人恒河沙数，多得足以淹没好多个叶修。
管他的吧。那一刻叶修觉得自己又犯病了，干脆利落地打开手机就订了票。
早晨拍戏是最痛苦的，天热得不近人情，服装厚重加上蚊虫骚扰，黄少天每秒钟都在怀疑人生。这一天正自怀疑着，忽然觉得苏沐橙看他的眼神别有意味。
黄少天的第一反应是：爆出什么新闻了？还是苏沐橙基因突变成他的粉了。
天马行空三秒钟，黄少天顿悟：大概跟叶修探班的事有关。
他没好意思问苏沐橙打听知不知道叶修的行程，叶修的手机又始终不在服务区，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那天挂完电话黄少天的脑袋又恢复了思考功能，叶修用的语气不得不说让人有想法，就好像看苏沐橙是其次的，重点是来找他。但这人找自己干什么？出门的时候他一声不吭闷头睡觉，过后又不打招呼地跑去黄少天家，还联合苏沐橙一起败坏他生活作风，黄少天对着十字架发誓一点不想见到他。
可是等了三天没见人影，黄少天开始沉不住气了，掰着手指数数。叶修说“过几天”，如果他不语死早的话就该是指个位数，最多还剩六天。
“停停停！”他演戏走神惹恼了导演，“黄少天你看路看镜头都可以，怎么总看场边的苏沐橙？组内恋爱我不反对，起码别耽误工作！你以为你演技很……”
大IP选中的导演骂起人来嘴下也不留情，黄少天尴尬地想赔礼，苏沐橙先替他道歉了：“对不起导演，他前几天喝了酒后状态一直不太好，我能跟他聊聊吗？”
她谈的不是酒，话锋直指前几天那场上不了台面的饭局。导演不是牵线搭桥的人，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连暗示提点都没给，被苏沐橙一怼顿时又恼怒又发作不能。
苏沐橙比他更有底气，背景摆在那里，就算戳着他脊梁骨骂也只能忍。
苏沐橙只是找个借口让黄少天脱身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，歪着头盯了他一会儿，才扔出一句：“如果你这样拍下去，《吸血鬼之心》会变成你最后一部戏。”
黄少天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演技，在苏沐橙和周泽楷面前，他简直不会演戏。靠着公司演技班教给他那些微乎其微的东西，拍个MV就算极限了。
“你只是认识剑心，但没有把他当作你自己是不行的。就像平行世界……”
苏沐橙想办法给他讲一些诀窍，黄少天只是似懂非懂。
苏沐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：“叶修今晚到。”
“啊？！”
“拍得完拍不完看你了。”苏沐橙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，没让黄少天看到她脸上的表情。
黄少天被戳破心事也正面红耳赤，哪里还注意得到她眼神复杂。
苏沐橙打小学时代认识叶修，那时候叶修就长这副模样，快二十年过去依然如故。她心如明镜，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不对劲。这么久以来，苏沐橙没见过叶修喜欢或在意任何事，也因此，她有意在黄少天这个特例出现时推波助澜。
但看到黄少天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她开始担心自己做错了，如果指的是一条错路该怎么办。
当天的戏在片场僵硬的气氛下拖到很晚才拍完收工，即使如此，黄少天也没听说有什么人来探班。这个地方深山老林，等闲没想不开的人也不会来，一般都是等剧组自己准备材料往外放。
黄少天就不由得怀疑苏沐橙是为了看热闹而又一次忽悠了他。
他装作什么心事也没有地回了房。
直到有人敲他的门，黄少天说服自己不抱希望地开门，门外却站着叶修。
“我跟剧组商量了，他们答应让我在你这挤一挤。”叶修一脸正直地对黄少天解释。
现在是凌晨两点，且不论叶修到底是怎么摸黑上山的，对方精神抖擞衣着翩翩，而黄少天，顶着一头乱毛和黑眼圈的模样都使他气场弱了一大截。
“他们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就……”也对，叶总向来点石成金，他发话了谁还反对。
“没办法，你们这军训都不如的条件，你好意思让我和沐橙挤吗？”叶修反客为主似的往里走，黄少天被迫退退退，无可奈何地看他就那么坐了下来。
床有两张，魏琛和蓝河住一间因此黄少天这边空了下来。黄少天便在昏暗的灯光中和叶修面面相觑。
“看我干什么？不是要早起？继续睡吧。”
“哦……不对，你就这么两手空空来探班？”黄少天钻进被子里，又忍不住探出头，“连盒饭都没带一盒？”
“没带，你领便当的戏又不在山里取景。”
黄少天说不上来地失望：“……那你到底来干什么的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的。”叶修看了他片刻就转开了，拧灭了灯光，“睡吧。”
